第37章 他肯定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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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他肯定發現了
入夜，虞夏抱膝坐在飄窗邊，仰臉數著天上的星星。他在玻璃上看見自己的倒影，一張骨相漂亮的巴掌臉，兩顆綠眼珠和薄薄的紅嘴唇。
其實他不清楚人這種生物為什麽會長成這樣，就像他不清楚小貓為什麽有很多毛。
他和人長得很像，所以成功融入了這個群體，即使他的內核可能是只貓或者其他的東西。
因為他的內核不是人，所以他依舊無法全部理解人的心思，即使對方認為他應該懂。
他抓了抓頭發，回想起今晚梁聽玉嫻熟的持槍姿勢和看似隨意打出的四個十環，漆黑的彈孔仿佛槍槍打在了他的心臟上。
他們和對方打了個平手，alpha上車後熱情地攤開手心讓他看自己手上的槍繭，虞夏伸出指頭從虎口摸到掌心，突然意識到自己精心的偽裝大概根本逃不過梁聽玉的眼睛。他今天的所作所為，不經意間露出的經過訓練的射擊能力，不過是一種敲打罷了。
梁聽玉並不是什麽手無縛雞之力的脆弱人類。他知道怎樣射箭，槍法也準得驚人，時間線再向前推一些，在虞夏被梁徵帶走沒多久，他就立刻找了過來。
如果能早點意識到就好了，虞夏抱緊雙腿，把送出冷風的空調關掉，試圖讓自己暖和起來。皇宮自從被培育出來，耐寒就是它的特性，可現在他卻覺得渾身發冷。
他想起射擊前的一擁，倘若他足夠聰明，就會知道梁聽玉腰側發硬的不是骨頭而是肌肉。
早知道認真聽人體解剖課了。
男孩用力眨眨眼，好像有東西要落下來。他躺下身，閉上眼嘗試催眠自己，仿佛睡著後就能抹去這一天的存在。片刻，窗外“沙沙”的雨聲令他又醒了過來。
不知不覺，他已經在梁聽玉家住了兩個月。一場沒有雷暴和閃電的雨會蕩滌整個世界，雨停後，秋天就要到了。
海兔說得對，能開過夏天的都是頂頂厲害的小玫瑰，可虞夏覺得自己快要雕謝了。在他度過了快樂到恍惚入夢境的一整個夏天後，寒涼的秋意終於要讓他付出代價。
“咚咚。”
梁聽玉敲門進來，目光一觸及他就勾起了唇，“下雨了，我怕你睡著了忘記關窗。”
男人神色如常地走進來，坐在飄窗旁，手裏的牛奶推給他。
虞夏猶豫地把杯子捧在手裏。他認真地用目光描摹梁聽玉的臉，在心裏預設著當他被扔出家門的那一刻，這張臉會變成怎樣的兇狠。
“怎麽了？”手掌照例拂過他的頭頂，梁聽玉俯下身打量起他的神色，“今天好安靜，是不是玩累了？開槍手痛不痛，我看看。”
那雙黑珍珠似的眼眸突然靠近他，虞夏不自覺地搐了一下身體，右手就被握在兩只溫暖修長的手之間。
是在檢查他手上的繭嗎？虞夏的手指僵硬了一瞬，別扭地抽回，揣了起來。
梁聽玉握住他手的動作楞在原處，敏銳地察覺到男孩身邊的低氣壓。
“生氣啦？我就是想給你個驚喜。”男人挨近他坐著，又被虞夏手動推回原處。梁聽玉討饒道，“我下次不瞞你了。”
你瞞我瞞，算下來還是虞夏瞞得最多。瞞著他偷偷跑出門殺人，瞞著他把刀槍都耍得飛快，瞞著他……自己是alpha的事情。
就算梁聽玉做錯了事，兩兩抵消下來還是虞夏的錯誤更多，他肯定還是要被趕出家門。
“我沒生氣，你就不能讓我自己呆著嗎？”虞夏青澀的邏輯鏈在這一刻達到閉環，緊接著整個崩壞。他心煩意亂地跳到地板上，把梁聽玉推出了臥室。
關上門時，他又停駐片刻。手指用力握著門把手，目光停留在對方臉上。
破碎又惆悵的目光，看得梁聽玉的心都快裂開一角。小孩上車時明明還驚喜又好奇，不停地追問自己在哪裏學會的射擊，又假裝因為他的隱瞞而生氣不理人。
但片刻之後，一向歡脫的小o突然安靜下來，垂著眼睛不知在想些什麽。
梁聽玉攤開手給他看自己日積月累磨出的槍繭，試圖活躍一下氣氛。可虞夏只是用指腹緩緩地劃過去，什麽也沒說。
反倒是他自己因為小蟲爬似的癢意笑起來，男孩的臉就更陰沈了一個度。
不應該啊。知道他不是任人魚肉的包子之後，怎麽反而更加憂心忡忡了？
他望著那雙綠湖般濕潤的眼睛，幾乎想再說些什麽，男孩卻只是扭頭鎖上門，留給他一個落寞的影子。
唯獨門下縫隙裏還遺落一縷微弱的光，梁聽玉站了會兒，隔著門提醒道：“最近外面不太安全，夜巡的警察多了不少，要是有光從外面照進來，別害怕，只是他們的手電筒。”
虞夏沒有回應。
伴隨著一聲嘆氣，梁聽玉回到了自己的臥室，挑了個正好能看見虞夏臥室窗戶的角度坐下。
-
海兔的電話打了很久才接通，虞夏捧著電話思考了很久，委婉道：“我的身體好像出了點問題。”
“是哪裏的零件脫落了嗎？還是又發炎了？”海兔焦急的聲音傳出來，終於給虞夏帶來一絲熟悉的生氣，“很痛嗎？應該可以調人過來幫你檢查。”
“不是，我就是……”他歪著腦袋，一手扶在額前，整個人縮在枕頭中間，“我現在很不開心。”
“以前從來不會這樣，我現在心很慌，總是害怕很多事情。有時候又很難過，好像身體裏有東西要鉆出來。”虞夏小心翼翼地問，“我是不是生病了？”
海兔沈默了一會兒。
“寶寶，聽起來你好像多了些情緒。害怕、恐懼、擔憂之類的，都是我們人類正常會有的感覺呀。”他的聲音終於重新在手機裏響起，溫柔卻帶著穩定人心的力量。
實驗體的培育過程本就存在缺陷，一味為了達成某項目表而被制造出的實驗體很難擁有與人類相似的情緒。但虞夏顯然已經通過和人交往而豐富了自己的情感系統，這是件好事。
但虞夏似乎並沒有被安慰到。這次沈默的是他，並且過了很久之後，海兔才從手機裏聽到了些許模糊的抽泣聲。
他的心一揪，溫聲道：“寶寶，我知道你這段時間一定經歷了些不好的事情，現在可能也很痛苦。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和我說說，或者我來幫你找找原因。”
“我好像把事情搞砸了，海兔。”虞夏的嗓音裏終於抑制不住地帶上了哭腔，他蜷縮成一團，仿佛還浸泡在培養液裏那樣，“我之前以為梁聽玉知道我是個殺手，其實他不知道。後來滿月說千萬不能讓他知道這件事，但這次梁聽玉好像發現我的真實身份了，你說他會把我扔出去嗎？”
“他……知道了？”海兔的聲音波動起來。虞夏睜著眼，讓淚水從眼尾處淌出去，同時豎起耳朵認真聽著對方的話。
而海兔的聲音模糊不清，像是低聲在和身邊人討論這件事。
“我……我最近總是半夜跑出門幹活，我以為他在睡覺的。我不想把他殺掉，先說好，我不會殺他的。”虞夏無法理解自己為什麽會因為這件事而如此難受，胸腔裏，浸滿淚水的心臟沈沈往下墜去。
說實話，他在這裏過得很開心，整座別墅的傭人們都陪著他玩，偶爾還能出門和陌生人打個照面。梁聽玉每天都來和他說話，從不會對他指指點點或者出言相譏。
他像進入地底世界的愛麗絲，發現了屬於自己的樂園。但他又親手毀了這個世界，甚至不知道炸藥的引線已經燒到了哪裏。
但他肯定不會去坐牢的，最多也只是回到所卡，繼續住他小小的、陰暗的、和別人說不上話的單間。然後在某次任務中途和梁聽玉再次相逢，一刀捅進對方的心臟。
為什麽他非得是個殺手呢？為什麽梁聽玉不喜歡這個職業呢？為什麽眼淚一直淌出來呢？
苦澀的味道幾乎要把虞夏的心臟撐開了，他爬下床，想去水池邊洗幹凈臉上的淚痕。
“我好像喝太多水了，眼睛裏一直有東西冒出來。”
海兔聽見他的玫瑰這樣說。
他咬緊下唇，無助地望向了同伴，目光裏充滿了哀求，對方卻堅決地搖了搖頭。
在他掙紮著說出組織的決定前，手機裏再次傳出了令人心碎的、壓抑的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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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虞夏抱膝坐在飄窗邊，仰臉數著天上的星星。他在玻璃上看見自己的倒影，一張骨相漂亮的巴掌臉，兩顆綠眼珠和薄薄的紅嘴唇。
其實他不清楚人這種生物為什麽會長成這樣，就像他不清楚小貓為什麽有很多毛。
他和人長得很像，所以成功融入了這個群體，即使他的內核可能是只貓或者其他的東西。
因為他的內核不是人，所以他依舊無法全部理解人的心思，即使對方認為他應該懂。
他抓了抓頭發，回想起今晚梁聽玉嫻熟的持槍姿勢和看似隨意打出的四個十環，漆黑的彈孔仿佛槍槍打在了他的心臟上。
他們和對方打了個平手，alpha上車後熱情地攤開手心讓他看自己手上的槍繭，虞夏伸出指頭從虎口摸到掌心，突然意識到自己精心的偽裝大概根本逃不過梁聽玉的眼睛。他今天的所作所為，不經意間露出的經過訓練的射擊能力，不過是一種敲打罷了。
梁聽玉並不是什麽手無縛雞之力的脆弱人類。他知道怎樣射箭，槍法也準得驚人，時間線再向前推一些，在虞夏被梁徵帶走沒多久，他就立刻找了過來。
如果能早點意識到就好了，虞夏抱緊雙腿，把送出冷風的空調關掉，試圖讓自己暖和起來。皇宮自從被培育出來，耐寒就是它的特性，可現在他卻覺得渾身發冷。
他想起射擊前的一擁，倘若他足夠聰明，就會知道梁聽玉腰側發硬的不是骨頭而是肌肉。
早知道認真聽人體解剖課了。
男孩用力眨眨眼，好像有東西要落下來。他躺下身，閉上眼嘗試催眠自己，仿佛睡著後就能抹去這一天的存在。片刻，窗外“沙沙”的雨聲令他又醒了過來。
不知不覺，他已經在梁聽玉家住了兩個月。一場沒有雷暴和閃電的雨會蕩滌整個世界，雨停後，秋天就要到了。
海兔說得對，能開過夏天的都是頂頂厲害的小玫瑰，可虞夏覺得自己快要雕謝了。在他度過了快樂到恍惚入夢境的一整個夏天後，寒涼的秋意終於要讓他付出代價。
“咚咚。”
梁聽玉敲門進來，目光一觸及他就勾起了唇，“下雨了，我怕你睡著了忘記關窗。”
男人神色如常地走進來，坐在飄窗旁，手裏的牛奶推給他。
虞夏猶豫地把杯子捧在手裏。他認真地用目光描摹梁聽玉的臉，在心裏預設著當他被扔出家門的那一刻，這張臉會變成怎樣的兇狠。
“怎麽了？”手掌照例拂過他的頭頂，梁聽玉俯下身打量起他的神色，“今天好安靜，是不是玩累了？開槍手痛不痛，我看看。”
那雙黑珍珠似的眼眸突然靠近他，虞夏不自覺地搐了一下身體，右手就被握在兩只溫暖修長的手之間。
是在檢查他手上的繭嗎？虞夏的手指僵硬了一瞬，別扭地抽回，揣了起來。
梁聽玉握住他手的動作楞在原處，敏銳地察覺到男孩身邊的低氣壓。
“生氣啦？我就是想給你個驚喜。”男人挨近他坐著，又被虞夏手動推回原處。梁聽玉討饒道，“我下次不瞞你了。”
你瞞我瞞，算下來還是虞夏瞞得最多。瞞著他偷偷跑出門殺人，瞞著他把刀槍都耍得飛快，瞞著他……自己是alpha的事情。
就算梁聽玉做錯了事，兩兩抵消下來還是虞夏的錯誤更多，他肯定還是要被趕出家門。
“我沒生氣，你就不能讓我自己呆著嗎？”虞夏青澀的邏輯鏈在這一刻達到閉環，緊接著整個崩壞。他心煩意亂地跳到地板上，把梁聽玉推出了臥室。
關上門時，他又停駐片刻。手指用力握著門把手，目光停留在對方臉上。
破碎又惆悵的目光，看得梁聽玉的心都快裂開一角。小孩上車時明明還驚喜又好奇，不停地追問自己在哪裏學會的射擊，又假裝因為他的隱瞞而生氣不理人。
但片刻之後，一向歡脫的小o突然安靜下來，垂著眼睛不知在想些什麽。
梁聽玉攤開手給他看自己日積月累磨出的槍繭，試圖活躍一下氣氛。可虞夏只是用指腹緩緩地劃過去，什麽也沒說。
反倒是他自己因為小蟲爬似的癢意笑起來，男孩的臉就更陰沈了一個度。
不應該啊。知道他不是任人魚肉的包子之後，怎麽反而更加憂心忡忡了？
他望著那雙綠湖般濕潤的眼睛，幾乎想再說些什麽，男孩卻只是扭頭鎖上門，留給他一個落寞的影子。
唯獨門下縫隙裏還遺落一縷微弱的光，梁聽玉站了會兒，隔著門提醒道：“最近外面不太安全，夜巡的警察多了不少，要是有光從外面照進來，別害怕，只是他們的手電筒。”
虞夏沒有回應。
伴隨著一聲嘆氣，梁聽玉回到了自己的臥室，挑了個正好能看見虞夏臥室窗戶的角度坐下。
-
海兔的電話打了很久才接通，虞夏捧著電話思考了很久，委婉道：“我的身體好像出了點問題。”
“是哪裏的零件脫落了嗎？還是又發炎了？”海兔焦急的聲音傳出來，終於給虞夏帶來一絲熟悉的生氣，“很痛嗎？應該可以調人過來幫你檢查。”
“不是，我就是……”他歪著腦袋，一手扶在額前，整個人縮在枕頭中間，“我現在很不開心。”
“以前從來不會這樣，我現在心很慌，總是害怕很多事情。有時候又很難過，好像身體裏有東西要鉆出來。”虞夏小心翼翼地問，“我是不是生病了？”
海兔沈默了一會兒。
“寶寶，聽起來你好像多了些情緒。害怕、恐懼、擔憂之類的，都是我們人類正常會有的感覺呀。”他的聲音終於重新在手機裏響起，溫柔卻帶著穩定人心的力量。
實驗體的培育過程本就存在缺陷，一味為了達成某項目表而被制造出的實驗體很難擁有與人類相似的情緒。但虞夏顯然已經通過和人交往而豐富了自己的情感系統，這是件好事。
但虞夏似乎並沒有被安慰到。這次沈默的是他，並且過了很久之後，海兔才從手機裏聽到了些許模糊的抽泣聲。
他的心一揪，溫聲道：“寶寶，我知道你這段時間一定經歷了些不好的事情，現在可能也很痛苦。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和我說說，或者我來幫你找找原因。”
“我好像把事情搞砸了，海兔。”虞夏的嗓音裏終於抑制不住地帶上了哭腔，他蜷縮成一團，仿佛還浸泡在培養液裏那樣，“我之前以為梁聽玉知道我是個殺手，其實他不知道。後來滿月說千萬不能讓他知道這件事，但這次梁聽玉好像發現我的真實身份了，你說他會把我扔出去嗎？”
“他……知道了？”海兔的聲音波動起來。虞夏睜著眼，讓淚水從眼尾處淌出去，同時豎起耳朵認真聽著對方的話。
而海兔的聲音模糊不清，像是低聲在和身邊人討論這件事。
“我……我最近總是半夜跑出門幹活，我以為他在睡覺的。我不想把他殺掉，先說好，我不會殺他的。”虞夏無法理解自己為什麽會因為這件事而如此難受，胸腔裏，浸滿淚水的心臟沈沈往下墜去。
說實話，他在這裏過得很開心，整座別墅的傭人們都陪著他玩，偶爾還能出門和陌生人打個照面。梁聽玉每天都來和他說話，從不會對他指指點點或者出言相譏。
他像進入地底世界的愛麗絲，發現了屬於自己的樂園。但他又親手毀了這個世界，甚至不知道炸藥的引線已經燒到了哪裏。
但他肯定不會去坐牢的，最多也只是回到所卡，繼續住他小小的、陰暗的、和別人說不上話的單間。然後在某次任務中途和梁聽玉再次相逢，一刀捅進對方的心臟。
為什麽他非得是個殺手呢？為什麽梁聽玉不喜歡這個職業呢？為什麽眼淚一直淌出來呢？
苦澀的味道幾乎要把虞夏的心臟撐開了，他爬下床，想去水池邊洗幹凈臉上的淚痕。
“我好像喝太多水了，眼睛裏一直有東西冒出來。”
海兔聽見他的玫瑰這樣說。
他咬緊下唇，無助地望向了同伴，目光裏充滿了哀求，對方卻堅決地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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